中國美術家協會分黨組書記、駐會副主席徐里
徐里是中國油畫界的一個傳奇，當然不是因為他鼻梁上架著的那副“哈利波特”的眼鏡，也不是因為身為“中國美協大人物”的耀眼光環，而是因為這樣一份華麗麗的從藝簡歷：28 歲時一舉榮獲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之后“ 似有神助”，連續五屆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入選全國美展，榮獲大獎無數。多件作品被海內外重量級收藏機構收藏，并且在中國當代油畫家中首次被聲名顯赫的世界頂級財團美國洛克菲勒家族收藏……
7 月11 日，北京北沙灘文聯，接受了《大河美術》的專訪。
中國美術家協會分黨組書記、駐會副主席、秘書長，中國文聯、財政部、文化部“中華文明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組委會辦公室兼創作指導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全國美術作品展評委會主任、總評委，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
作品連續入選第七、八、九、十、十一屆全國美展及“20 世紀中國油畫展”等國家級展覽并獲獎。2011 年入選“ 藝術之巔”—— 中國油畫2010 年度十大人物。2012 年被授予烏克蘭大使獎。2013年被美國國家藝術委員會授予杰出藝術成就獎，2015 年被俄羅斯藝術科學院授予榮譽院士，2016 年被俄羅斯美術家協會授予蘇里科夫金質獎章。
傳承詩性文心開辟油畫新徑
《大河美術》：徐書記您好，感謝您接受《大河美術》的專訪。您曾經說過，在自己的藝術生涯中，有一幅作品非常重要，那就是您28歲時獲得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的《天長地久》。這幅作品對您產生了哪些影響和改變？
徐里：這幅畫可以說改變了我的命運。在中國，像我一樣因為一幅畫改變命運的畫家有很多。比如在第12 屆全國美展中嶄露頭角的青年畫家，很快就有北京某畫院與之簽約。
《家園1》120cmX90cm 2012年
而在當時，國家剛恢復高考后不久，羅中立、陳丹青等一批擁有豐富的生活閱歷，并且對藝術有著純粹理想追求的人投入到了美術工作中，大家對待藝術創作都是非常認真的。要在全國美展上獲獎很不容易，尤其是油畫。
《天長地久》能夠獲獎除了“運氣好”之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在藝術創作的時候，我沒有一味追隨流行與時尚。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美術新潮處于醞釀期與爆發期，從鄉土寫實到西方現代主義藝術流派席卷而掀起了各類觀念更新。1985 年我從福建師范大學美術系畢業后，在廈門集美大學藝術教育學院美術系任教，也像很多青年畫家一樣，奔赴西藏、邊疆去采風創作。當時這類作品很多，但現在看來真正能打動人的作品并不多。我三進西藏，沒有滿足于“ 隨大流”，而是對藏族人民的宗教、歷史、民間藝術進行了大量思考和研究，體現在創作中則是走過了寫實、抽象等幾個階段，經過一定時期的沉淀，呈現出《天長地久》這幅作品的風貌。
《崖居》 2008年 120cmX90cm
這幅作品以及后來的創作中，我在油畫民族化方面的嘗試和探索，逐步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我在集美大學當了10 年的老師，5 年系主任。后來廈門文聯換屆時就把我調過去了，擔任廈門文聯的黨組成員、專職副主席。但《天長地久》之于我的意義，不直接是，也遠不是這些外在的改變與影響，更重要的是，在創作中的體驗與求索，使我對藝術本原的把握、藝術語言的表達有了深刻認識和獨立思考。
《雪后》2007入選第十一屆全國美展120cmX60cm
《大河美術》：從西藏系列、絲綢系列，到您現在的“夢里山水”系列，都是您探索油畫民族化的相應階段。在“夢里山水”創作中，您開啟了意象性油畫的探索，之后我們看到了您富有中國意味、筆墨韻味和文心詩性的油畫。這期間您走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徐里：從《天長地久》開始，我走上了探究油畫民族化的道路，研究油畫如何體現中國元素的問題。我認為，凸顯中國元素要更多地從“中國人的審美追求”“中國人對藝術的表達和認知”這些角度切入。外來藝術在中國的良性發展首先要與本土文化充分融合，進而對其進行改造。中西文化兩座大山，是兩條不同的道路，都走向了高峰。但很遺憾，一百多年來，我們對自己的文化不太自信，沒有很好地傳承，出現了文化斷層。具體到藝術領域，我們把自認為西方最科學、最先進、最現代的東西作為了樣板，去學習，去照抄，去“發展”。從古典主義到各種流派，以及這些年的綜合材料、裝置、影像等，全部學遍了。中國目前所有的藝術門類均無或缺，跟全世界一模一樣。但問題是，中國藝術的評價標準是什么？是西方的還是中國的？如果我們一味地學習西方的模式、西方的技法，而忽略了對中國傳統經典的研究和學習，那跟西方人畫的油畫有什么區別？
《溪山秋色》100cmx100cm 2009年
習近平總書記倡導文化自信，就是要復興中華五千年輝煌燦爛的文化，使之獨立于世界文化之林，進而去影響世界、引領世界，彰顯我們的話語權與軟實力。而文化自信應同樣體現在藝術表達的過程中，我們只有首先對自己的文化自信，才有可能去傳承和發展，創造出“中國”的藝術作品。很多人說，我現在的油畫，能夠讓人一眼就辨別出是中國人的作品，天然地帶著中國文化、中國元素。這要感謝我們的民族文化，讓自己從書法、中國畫中吸收很多養分，從中悟出中國審美精神。我畫“中國山水”系列的時候就有意融入了中國人對山水的審美追求，在油畫中尋求表現文人畫的詩性、筆墨、意趣和境界。
《大河美術》：2004 年，您師從吳悅石學習國畫，進行了十余年的傳統書畫系統研習，這在油畫家行列中是甚為鮮見的。在您看來，創作中國畫與油畫，有哪些相通之處，又有怎樣不同的追求與旨趣？
徐里：吳悅石先生是一位隱士，他對中國傳統文化有非常深刻的認識，他的畫作表達出來的氣息，吸引了我。我雖然受的是西式教育，學的是油畫，但我很想從我們自己的傳統文人畫中汲取營養，從中找到一點突破。于是我開始跟吳先生學習中國書畫，對中國傳統的文化現象和精神進行深入探索和研究，看了很多古代文獻和哲學書籍，也在油畫創作之余研究書法，探索中國水墨意趣所在。
《晚秋》120cmX60cm 2009年
西方油畫講究造型和寫實，比如西方的肖像畫，畫得寫實而傳神，真實地呈現客觀物象。而中國畫講究“天人合一”，不僅表現客觀世界，還反映內心觀照，體現畫家的追求和修為。中國畫中我偏愛文人畫、大寫意。大寫意畫的是一種人生，一種境界，從中能看出一個畫家的閱歷、境界、悟性、情感等。中國傳統繪畫跟現代的關系不應割裂。我們不能因為學習西方后把自己優秀的傳統給丟掉了。
需要指出的是，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浸潤并不是立即就能生發出什么樣的藝術形式，這種精神意蘊是近幾年才從我的作品中顯現出來的，不管是現在大家看到我創作的意象油畫山水的當代語境表達方式，還是書法、水墨作品的文人法度，都是我對中國傳統人文精神的表達，而這種表達是具有時代氣息、蘊含當代審美觀念在里邊的，我想無論是西方的油畫還是中國傳統的水墨，都應該是內心情感的一種外在呈現形式，是自己生活和學術積累的一種體悟。
2012年《內蒙風光》120cmx90cm
以世界觀民族以現代揚傳統
《大河美術》：如您所說，“寫意”是中國繪畫有別于西方繪畫的重要特征，但已經越來越多地被應用于油畫創作中。去年，北京當代中國寫意油畫研究院成立，您擔任名譽院長。您如何看待寫意油畫？如何看待中國油畫的未來發展走向？
徐里：中西文化差異，使得中國油畫家經過了一個多世紀的思考，花費大量的心血去探索兩種繪畫形式融合的種種可能。老一輩的藝術家，比如董希文、羅工柳、吳作人、詹建俊乃至寫實油畫家靳尚誼等，已經在不斷地改造著油畫的透視關系和空間感，力求加入中國畫的傳統繪畫元素和精神。比如靳尚誼先生的《青年女歌手》，改變了“古典肖像一般都是單色背景”的規矩，運用中國語言，把范寬的山水畫作為背景，就凸顯了中國元素。隨著文藝界對傳統的尋根，中國油畫在語言上的民族化探索步伐不斷成熟和向前邁進，而中國的傳統繪畫中的寫意精神也被幾代油畫家所看重。
2008年《夜歸》120cmx60cm
中國油畫的未來發展走向必須建立在中國文化基礎之上，我們不排斥世界各國的優秀文化，不僅要了解、學習、借鑒，還要在此基礎上，將我們的傳統文化融入其中，深入、全面地掌握、繼承和弘揚，把中國精神通過美術作品彰顯出來，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化的軟實力。這也是當代中國畫家的責任和擔當。
《大河美術》：從1977 年拜林義友先生為師到如今，您已經走過了40 年的藝術道路。而這40 年，也是中國美術發展風云激蕩的時期。作為參與者、見證者，您如何看待中國美術這些年的發展？
徐里：林老師藝術造詣很高，他是當時浙江美術學院的老師，后來在福建師大任教，我跟隨林老師走上了美術創作道路。一路走來，今年已是第40 個年頭。這40 年是中國美術發展飛快的40 年。在上世紀80 年代初，我們是看不到西方油畫原作的。在大學里，能夠臨摹的都是蘇聯的東西，印象派的東西在當時已經是新的了。最早在中國展覽的是哈默博士收藏的作品“西方油畫250 年”，后來還有印象派的展覽我都去看過。當時呈現在報紙上、雜志上的也都是以蘇派為主。
2007年《江南遺夢》120cmX60cm
中國美術發展到當下，非常開放與包容，不僅呈現了各個藝術門類的全貌，而且已經與世界同步，甚至有些方面做得比別人還要好，比如具象繪畫，比西方還要扎實。中國藝術之所以快速發展，并呈現出多樣的藝術形式與風格，完全得益于改革開放以來寬松的創作環境。可以說，生活在中國的藝術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藝術家，我們擁有的資源和通過藝術創作獲得的回報，比世界上任何國家都要優厚。因而要感謝國家，國家的進步、發展、富強、包容，支撐起了良好的創作氛圍，以及逐步建立起藝術品市場。
2009年《云峰》120cmX60cm
《大河美術》：方增先先生曾在參加全國美展中國畫作品評選后感慨，中國畫創作的方向以及對傳統的認知似乎出了問題，意筆越來越少。而一些美術展覽中，作品題材內容雷同，缺乏內涵，鮮能打動人。對此您怎么看？畫家該如何修煉筆墨功力，提升修養？
徐里：這是普遍現象。學習甚至是模仿，不光在美術界，在其他行業也普遍存在。中國的畫家數量是世界上最多的，而畫家最難的就是要畫得不一樣。我們的孩子都是天才，畫的畫非常有想象力，但人到中年，想象力、創造力便急劇下降了。
徐里《踏春寫生圖》
一方面是受到了教育體系的影響，需要他有一套學習機制去適應應試教育。一方面是沒有對中國哲學思想、審美標準、詩歌等綜合性文化內容充分認識和理解，國學素養和文化素養不夠。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文藝創作有數量缺質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現象在美術界還一定程度存在著，對此我們一定要有清醒認識，多從豐富的傳統文化中吸取養分，多從人民群眾的實踐中捕捉靈感，多從世界各民族的文化、各藝術門類的交融中發掘創意，不忘初心，持續創新，創作出反映時代特色、具有中國氣派的精品力作。
徐里《大壑遠松流泉》
聚焦主題創作高揚時代精神
《大河美術》：作為分黨組書記和駐會副主席，您主持中國美協的常務工作，組織開展了大量國家級的美術活動。請您談談美協在工作中，是如何引導廣大美術工作者用文藝堅守文化自信、弘揚民族精神的？
徐里水墨畫作品
徐里：中國美協是美術行業的組織者，引領著全國美術事業的發展方向，通過我們的工作，發現人才、創作精品、呈現精品。中國美術館、國家博物館館藏的美術作品很多都是通過我們的展覽吸納的。除了服務廣大美術工作者，我們更重要的工作是為黨和國家的中心工作服務，所以組織了很多重大主題創作活動。比如我們在國家博物館展出的“中華文明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用繪畫的形式表現五千年中華文明史，填補了歷史空白，將來我們的后代能在國家博物館看到我們通過繪畫所呈現出的燦爛輝煌的歷史。還有我們組織的“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 周年美術作品創作展”，雖然長征是老話題，但它是全世界公認的偉大壯舉，代表了中國人引以為傲的中國精神。我們當時組織召集了各大美院和10 余家創作單位，創作了12 幅作品，件件都是精品力作。我們通過這些時間節點，有意識地組織藝術家進行創作、展現時代風貌、弘揚時代精神。此外，美協每年還會資助藝術家到海外研修，培養少數民族地區的美術人才，使他們更好地在當地起到帶動作用……通過這些舉措團結美術工作者，創作更多的精品力作，為國家中心工作服務、回報社會。
徐里水墨畫作品
《大河美術》：我們得知您剛剛跟隨習總書記率領的高訪團到德國舉辦了“最美中國人”美術作品展。對于此次文化之旅，能否談談您的感受與收獲？
徐里水墨畫作品
徐里：國家的強大，國力的提升，國家領導人的獨特魅力，使我們所到之處都受到了最高禮遇。追求和平發展負責任的大國形象，使得中國在海外越來越彰顯出巨大的魅力。今天的中國正逢英雄輩出的年代，今天的中國為世界貢獻了不一樣的中國。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藝術家不能無動于衷。我們仍將繼續努力搭建平臺，做好服務，發揮美協的引領、凝聚和引導作用，堅持文化自信、振奮民族精神。
徐里水墨畫作品
《大河美術》：為迎接黨的十九大，中國美協將會開展什么樣的工作？
徐里：我們組織各大美術高校、解放軍藝術院校及創作機構，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創作中，屆時將會有20 幅8 米長3 米高的巨幅作品，于黨的十九大召開前夕在國家博物館展出。在將近40 年的改革開放偉大進程中，我們國家涌現出了一大批時代英雄時代楷模。20 幅作品中，其中1 幅表現的是國家領導人與軍民的關系，其余19 幅的表現對象，都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表彰的優秀集體組織和優秀共產黨員的代表。
徐里書法作品
“筆墨當隨時代”，藝術創作不能脫離歷史、脫離時代，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他的作品一定是反映當下、表現時代的。如果他的作品在藝術表現上也能代表最高水平，那么，他創作出的作品才能稱得上是傳世之作。
徐里書法作品
《大河美術》：作為中國美協的領導，您怎樣評價河南近些年來美術事業的發展？
徐里：河南是中華民族和華夏文明的重要發祥地，深厚的歷史積淀和燦爛的歷史文化，為中原文明的傳承與發展提供了充足的養分。河南是文化大省，也是美術大省、書法大省。河南作為有代表性的美術大省，培養了很多優秀的藝術家，比如李伯安、馬國強、王宏劍等等，為中國美術事業的發展進步做出了自己獨特的貢獻。相信，新時期河南的美術事業將會取得更多更大的進步。
徐里書法作品